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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三天后。

清晖院的小书房里,苏婉清面前摊着几张地契图样和赵嬷嬷搜集来的铺面信息。赵嬷嬷办事果然老辣,短短三日,便在东市邻近的锦绣坊物色到了两处不错的铺面,一处临街带小楼,后院宽敞;另一处位置稍偏但独门独院,更为幽静安全。

苏婉清倾向于后者。经历了纵火,安全性和私密性在她心中权重更高。独门独院,便于管理,也便于布置防卫。至于客流,锦绣坊本就是京中高档绸缎、首饰、脂粉店铺云集之地,不愁没有目标客人,酒香不怕巷子深。

“就这处吧,嬷嬷。”苏婉清点了点那张独院的地契,“尽快盘下来,修缮的事情,还要劳烦嬷嬷多费心。格局按我之前画的草图来,后院的工作间墙壁要用青砖加固,多开几个高窗通风但外侧加装铁栅。库房单独设在地窖,入口要隐蔽。”

“老奴明白。”赵嬷嬷应下,又笑道,“王妃这心思,比许多男子都缜密。这铺子经您这么一弄,怕是比有些小户人家的宅院还结实。”

“吃一堑长一智罢了。”苏婉清淡淡一笑。

这时,红绡从外面进来,脸上带着一丝兴奋,先看了一眼赵嬷嬷。苏婉清会意,对赵嬷嬷道:“嬷嬷先去忙铺子的事吧,银子直接从账房支取,王爷吩咐过了。”

赵嬷嬷告退后,红绡才凑近低声道:“小姐,陈五哥打听出点东西!”

“哦?说说。”

“凝香斋和玉容阁那边没什么特别的,掌柜的照常做生意,顶多私下议论咱们铺子着火,有点幸灾乐祸。但宝香楼……”红绡压低声音,“宝香楼的刘掌柜,前儿个晚上,悄悄去了一趟城西的‘醉仙居’,在那儿二楼雅间待了快一个时辰。陈五哥机灵,扮成送酒的小二在门口听了一耳朵,虽然听不真切,但隐约听到里面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什么‘……放心,烧干净了,尾巴也扫了……’,还有‘三爷那边……’。”

苏婉清眼神一凝。醉仙居?三爷?

“陈五看清和刘掌柜见面的人了吗?”

“看清了!是个瘦高个,左边嘴角有颗大黑痣,说话有点公鸭嗓。陈五哥后来跟着那人,发现他进了……进了三皇子府后街的一处小院!那院子看着普通,但陈五哥留意到,有穿着体面、不像普通下人的小厮进出。”红绡语气急促。

三皇子府!虽然只是后街的院子,但关联性已经非常明显。宝香楼的刘掌柜,在铺子被纵火后,秘密会见了一个可能与三皇子府有关的人,谈话内容涉及“烧干净”、“扫尾巴”和“三爷”!

这几乎坐实了纵火与三皇子一党脱不了干系。宝香楼很可能参与其中,至少是知情人,甚至可能是执行环节的一环。

苏婉清心跳加速,不是害怕,而是一种猎手发现猎物踪迹的兴奋。她终于抓到了一点实实在在的尾巴!

“陈五现在在哪儿?”

“在外头候着。”

“让他进来。”

陈五很快进来,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,但眼神亮晶晶的。“小姐。”

“辛苦了,陈五。”苏婉清让他坐下,详细问了当晚的细节,尤其是那个“公鸭嗓”、“黑痣男”的样貌特征,以及三皇子府后街那处小院的具体位置和周围环境。

“你做得很好,非常小心,没被发现吧?”苏婉清问。

“小姐放心,小的机灵着呢,就是普通看热闹或者干活的样子,绝对没引起怀疑。”陈五保证。

苏婉清沉吟片刻。这线索很重要,但直接捅出去没用。刘掌柜完全可以否认,那个黑痣男也可以消失。需要更确凿的证据,或者……用这个线索,撬开更大的口子。

“红绡,取二十两银子给陈五,算是奖赏。”苏婉清吩咐,又对陈五道,“这钱你拿着,这几天辛苦了,好好休息。另外,继续盯着宝香楼和刘掌柜,但务必小心,宁可跟丢,也别暴露。重点是看看他和哪些人有异常接触,尤其是供货商、或者看似不起眼的闲汉泼皮。”

“是!小姐!”陈五接过银子,干劲更足了。

打发走陈五,苏婉清在房中踱步。信息需要立刻告诉萧墨寒,他的暗察司能进行更专业的深挖。但除此之外,她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?

商业上的反击?宝香楼也是做脂粉生意的,是竞争对手。正面价格战现在打不起,也没必要。或许,可以从侧面……

她眼睛微微眯起。宝香楼能在西市立足多年,除了货品,肯定也有一套自己的供应商体系。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关键原料供应商,或者挖出他们产品质量上的问题……

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,但可以作为一个长期方向布置下去。眼下,更直接的是——利用这条线索,给三皇子和宝香楼找点“小麻烦”。

苏婉清坐下,提笔快速写了几行字,吹干墨迹,折好。“红绡,你亲自去一趟,把这个交给冷侍卫,就说是我给王爷的,关于铺子失火一事,可能有点新发现。务必亲手交给冷侍卫本人。”

“是!”红绡郑重地接过纸条,快步离去。

纸条上,她简要写了陈五发现的情况,并提出了一个建议:能否由暗察司暗中调查那个“黑痣男”以及三皇子府后街小院的底细,同时,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,给宝香楼制造一点“合规性”上的麻烦,比如税务抽查、消防巡检之类的,敲山震虎,看看对方的反应。

她不知道萧墨寒是否会采纳,但提供信息和思路,是她目前能做的最有效的事。

消息送到外书房时,萧墨寒正在听冷轩汇报另一条线的进展。

“王爷,猛火油的来源查到了,来自京郊一处私人油坊,东家背景干净,但账目显示,半个月前有一批货‘损耗’异常,对不上数。经手人是个老伙计,昨夜被发现醉死在护城河里,像是失足。”冷轩声音冰冷,“靴子印的款式,与京畿巡防营淘汰下来的一批旧军靴类似,但流转出去太多,难以追溯。”

线索又断了。对方手脚很干净。

这时,红绡求见,递上了苏婉清的纸条。

萧墨寒展开一看,眼神骤然锐利如刀。他将纸条递给冷轩。

冷轩快速扫过,脸上也露出讶色:“王妃的人……竟查到了这一步?宝香楼……刘掌柜……”他立刻意识到这条线索的价值,“王爷,那个黑痣男,描述很像三皇子府上一个外院管事,叫何六,确实有点公鸭嗓,嘴角有痣,常替三皇子办些不太见光的外务。那处后街小院,很可能是个联络点。”

“盯死这个何六,还有宝香楼的刘掌柜。”萧墨寒当即下令,“查他们所有的往来,接触的人,经手的事。特别是,宝香楼近期的账目、货物流通,给本王细细地查。王妃提议的‘合规麻烦’,冷轩,你去安排,做得自然点。”

“是!”冷轩领命,顿了顿,“王爷,王妃她……心思之敏,行事之胆大,实在出乎意料。”他这话里,已带上了明显的敬佩。能在这种逆境下,迅速调整并部署反制,甚至挖出关键线索,这已远非普通内宅女子所能为。

萧墨寒看向纸条上清秀却有力的字迹,脑海中浮现她站在火场边苍白的脸和随后迅速恢复冷静、谋划新局的样子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柔光。“她……从来就不是寻常女子。”

他起身,走到窗边,望向清晖院的方向。“新铺子选址定了?”

“定了,锦绣坊的一处独院,赵嬷嬷正在办。”冷轩回道。

“加派人手,护卫要最好的。修缮标准,按王妃要求的来,只高不低。”萧墨寒吩咐,“另外,她从今往后出门,明里暗里,跟紧些。三哥那边,这次没占到便宜,反而可能因为李贵和纵火两件事暴露更多,狗急跳墙,未必不会直接对她本人下手。”

“属下明白!”冷轩肃然。

“还有,”萧墨寒转身,语气森然,“朝堂上,也该动一动了。总被动挨打,不是本王的风格。既然他们敢烧铺子,本王就敢掀他们的桌子。”

接下来的几日,朝堂风云骤紧。

萧墨寒一改之前低调查证的做法,连续数日在早朝上,就漕运案相关环节,对户部、漕运总督衙门乃至工部相关官员,提出尖锐质询。他手握部分从落水主事那里得到的账册副本线索,以及暗察司暗中搜集的其他证据,虽不足以彻底扳倒三皇子,却精准地打击了其派系中的几个关键中层官员,或勒令停职,或调离要职。

一时间,三皇子一党风声鹤唳,人人自危。萧景瑞在朝堂上脸色阴沉,几次试图反击或转圜,都被萧墨寒有理有据地挡回,皇帝萧景琰则大多时候保持沉默,但偶尔一句提问或表态,都微妙地支持了萧墨寒的清查方向。

同时,宝香楼果然“祸不单行”。先是税务司的人上门“例行核查”,翻账本翻了一天,虽然没查出大问题,但刘掌柜吓得够呛;紧接着,坊间不知怎的流传起宝香楼某些香粉“铅粉过量,久用伤肤”的传言,虽未证实,却已影响了部分客源;然后是其最重要的江南鲜花供货渠道,突然因“天气原因”延迟交货,导致一批紧俏货品断供。

刘掌柜急得嘴角起泡,频频往三皇子府后街跑。暗察司的人暗中监视,顺藤摸瓜,又发现了另外两个与三皇子产业有隐秘关联的商铺,也出现了类似的“小麻烦”。

这一切,自然是萧墨寒与苏婉清“明暗配合”的结果。朝堂上是萧墨寒的正面强攻,市井商界则是顺着苏婉清提供的线索进行的精准滋扰。虽不致命,却足以让对方焦头烂额,疲于应付。

苏婉清在新选址的院子里亲自监督修缮,同时加速新品研发。她将从火场废墟中捡回的那块瓷片洗净,放在新工作间的窗台上,时刻提醒自己。

新铺子取名仍用“芷兰轩”,但苏婉清让人做了一块新的匾额,请的仍是皇后的墨宝,只是加了“御赐”两个小字,金光闪闪,挂出去就是最大的护身符和招牌。她深谙借势之道。

就在新铺子修缮接近尾声,即将择吉日开业的前两天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递帖子进了睿亲王府。

不是三皇子,而是苏婉清的父亲,户部尚书苏明远。

帖子上写的是,思女心切,特来探望。

苏婉清看着那张帖子,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
思女心切?她嫁入王府数月,这位父亲大人可从未“思”过。如今漕运案风声紧,萧墨寒在朝堂上咄咄逼人,苏明远这个户部尚书,位置敏感。这个时候来“探望”嫁入睿王府的女儿?

恐怕,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她拿起帖子,对红绡道:“去禀告王爷,说我父亲来了。另外,请父亲在前厅稍候,我换身衣服便去。”

该来的总会来。正好,她也想看看,这位血缘上的父亲,这次又想唱哪一出。

而此时此刻,三皇子府内。

萧景瑞砸碎了手边的茶盏,脸色铁青。“好,好一个萧墨寒!好一个苏婉清!一个在朝堂上穷追猛打,一个在底下小动作不断!真当本王是泥捏的不成?!”

幕僚小心翼翼道:“殿下息怒。睿亲王此番攻势虽猛,但根基尚浅,所凭不过是一些零散证据。只要我们稳住阵脚,断尾求生,他掀不起大浪。至于那个苏氏……不过一介女流,仗着有点小聪明和睿亲王撑腰罢了。属下以为,或许……可以从她身上,再找找突破口。打蛇打七寸,睿亲王的七寸,说不定就在他这个王妃身上。”

萧景瑞阴冷的目光扫过来:“哦?你有什么主意?”

幕僚压低声音,上前几步,耳语数句。

萧景瑞听着,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种残忍的算计取代。“……名声?呵,这倒是个好法子。女子最重名节,尤其是王妃。若是名声毁了,就算萧墨寒想护,皇室也容不下她。到时候,内忧外患,看他还有多少精力跟本王斗!”他顿了顿,“不过,此事需做得干净,绝不能牵扯到本王身上。”

“殿下放心,属下已有计较,必定安排得‘天衣无缝’。”幕僚躬身,眼中闪过阴险的光。

萧景瑞望向窗外睿亲王府的方向,冷笑一声。

萧墨寒,你的王妃,很快就会给你送上一份“大礼”了。

咱们,走着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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